须臾亭边,引溪作流觞曲水,当今贤才列坐在曲水边,酒至微醺,吟诗作对,兴致盎然。这样的场合难免要逢场作戏,互相吹捧,诗人对此不感兴趣,独坐老树下赏着水景,身边放着几个酒坛。她一杯接一杯地饮,也不见醉。一坛又见底,兴味索然,她打算起身离开,忽然听到一阵异常的响声和人们的惊呼,顺着声音望去,却见一头满身污泥的大型生物在山石间横冲直撞,一会儿踏坏了诗人们的诗稿,一会儿搅混了诗人们欣赏的流水,还险些撞翻好几位瘦弱的文人。终于,它跑累了,便大模大样地在曲水边趴了下来。 文人贤才们心有余悸,小心地凑过来看。有人看出来,这是一头驮兽,它的身上有绳索长年捆缚留下的深深勒痕,还有许多触目惊心的旧伤。然而此刻它身上既无名牌,又无鞍辔,只怕是已经没有主人了......它性情如此暴戾,莫非是退伍的战驮? 这等粗鄙之物冲撞了风雅的集会,本是件扫兴的事,诗人们却津津有味地猜测它的来历,并提议拿这件趣事作诗一首。他们铺纸研墨,正待仔细瞧瞧那头驮兽,寻一寻灵感,不想那驮兽猛立起来,作势要顶撞。其势凶猛,诗人们被吓得诗兴全无,只好散去。唯有那独坐在树下的诗人还在那里。 她对驮兽说:“你行路不止千里,溪水哪里解得了你的渴。”说罢打开一坛好酒,邀它来喝。那驮兽浅尝一口后,竟啪嗒啪嗒地豪饮起来。片刻半坛酒下肚,只见那驮兽摇晃了几步,周围忽地风沙四起。诗人远眺,却见天上阴云聚集,云中隐隐有雷电闪闪,是天灾云! 再看那驮兽时,它身上不知何时聚了许多人。它看起来既不疲惫,也不愤怒,它迈开强壮的四肢,背着他们狂奔起来,奔啊,躲过了坠落的源石结晶,跑啊,跑出了飞尘扬土,一路冲出了天灾覆盖的区域,它仍在奔跑,带着背上的人们,寻找着一片适宜生存的土地。 “原来我已在你的梦里。”诗人喃喃说。 驮兽跑着,跑着,前方绿意盎然,它的脚步始终没有放慢,眼前的景象却变得模糊起来。 “啊,是了,他们发明了载具,人也大多寻到了安定的居所,你便不必再如此闯荡。可是,你如何停得下来?” 眼前豁然开朗,风沙消失了,绿原也已不见,诗人和驮兽仍坐在须臾亭边的大树下。 那头驮兽又站了起来,没有看向诗人或留恋任何风景。它迈开步子,风风火火地奔跑起来。其势凶猛,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拦。诗人起身,佐着那驮兽的背影,以尾沾酒,在山壁上狂书起来。 自古兴亡历历,不过须臾一瞬。 人只道后浪奔腾破万里,却不见前浪未泯江海志。 诗人总算有了醉意。